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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);却说这日,高继壤进了祠堂屈膝就跪,吓得高母左右相问,又劝又迫,高继壤却纹丝不动。一连半时辰后,高母红眼疼惜,待高汇下朝即刻转去面前说道,尽是殷殷切切之意,高汇唉叹一声,扶着夫人坐下,这厢来了祠堂。
正值月落星沉,寒露降衣。高府祠堂静谧如深,春寒料峭,沾衣侵体,高汇甩了甩衣袖,仍旧裹进缕缕冷凉。
门阖闭月,斩尽月华银带,祠堂内高继壤安静端跪,闻得身后声更伏低了背脊。
高汇抿了唇,前进一步,站于其侧后,问:“可有解悟?”
“因我酒后胡言,害了无辜性命。”高继壤抬头,满面愁容愧意,“爹,我……”
高汇却抬手打断,面容肃然,一字一顿沉声复问:“我问你,可有解悟?”
正言厉色之态,高继壤敛目低首,声音低几许,郑重回:“困惑半解。”
缄默几息,高汇伸出食指指向香案上燃着星点火光的线炷,“一炷香时间。”
寥寥五字伴随着庭院隐有的风声虫鸣同进耳郭,堂内香味浓郁,盘桓绕转,充盈鼻息,几瞬怔愣,高继壤豁然,明了用意那刻不觉凝重了神色。
眉头紧皱,高继壤捏了捏膝下蒲团,任脑海中思绪一道一道飞到跟前,似酝酿了许久,他才问:“平婉可是三年前杀人的那名宫女?”
闻言,高汇背了手,目光沉静,微仰下颌,平静道:“是。”
高继壤目光闪烁,喉间渐起干涩,当真如此,当真如此,那……
“三年前,魏单为一名宫女百般求方寻法,三年前,官家插手了解此事。婉若是那名宫女,那,平婉能够在森严皇宫脱身,官家……”
加之这件事,李文去抓平婉,魏单得知消息策马而去,要说该有血雨腥风一场斗,最后却偃旗息鼓,李文没能做出文章。官场之无情冷入心脾,李文想给魏单使绊子也不是一朝一夕,哪里会揪到辫子后说放弃就放弃,而造成投石未起浪反为涟漪的,是谁?
每个字都像是从唇齿间零散蹦出来的,他终是没有说下去,只面色愈发沉重。
“为何不敢说出来?”
高继壤神情微动,内心顿生波澜,为何说不出来?甚至一度不敢去想?
他不说话,高汇急转话锋,再问:“世上最复杂可知是何?”
相问突然,高继壤陷入思索,耳畔却闻得一声叹息,是高汇自顾喟然,“人心,是人心。人心之复杂,善善恶恶,有几分真正纯粹。”
他看着背脊绷得直直的高继壤,缓下声字字清晰,如夹尖刀细针,一点一点击溃高继壤的内心,“是不愿面对善恶,还是畏惧颠覆自我以来的义愤正派?”
尚且算得上体面的神色终究被剥离到狼狈,不偏不倚戳中那隐藏深处的心思,高继壤慌乱低下头。
“官家宅心仁厚,慈悲为怀,面上常笑,手上干净,然而身为帝王,要做明君,如何能够避免铁血手段,不过有人为刀为刃,代为做恶做鬼。”
若钟震鸣,激荡心神,高继壤心头大撼。
接近二十年的是非善恶于此刻碎了裂痕。
高汇默声再叹,怪他过于疼宠,仍是稚嫩小儿。
“子承,人生数载,历事不可计数,走错不可怕,怕的是你认不出错在何处。”
祠堂后,高继壤闭门深思,再开门走入天地间是在二月二十七。
在此前,高继壤做了许多建设,最终下决心要来找平婉,问了大夫再在府中择选补药,费了大半天笼统了两个手提。
行至东水巷。
叩门,敞门,见到立在门边儿的魏单时,不由瞳孔变化几多,高继壤心叹这准备还是未曾做好。
他恭敬弯腰拱手行礼,斜上方视线凉寒,高继壤低下眼,更是卑谦。